星夜

周一上午，同在北京的成总来信息询问。下午，远在香港的曹俊生先生来信息询问。信息最后的那个问号“？”，像我，低头弯腰，为失约鞠躬，道歉。

2016年夏，我开始于每周五在微信公众号发布一篇我的散文，名为“周末散文”，转眼五个年头。

最初是每周五拿出一篇箱底的存货发出来。坐吃山空，好景不长，很快弹尽粮绝，于是，变成了每周新写，周四写，周五发。慢慢地，变成了周五当日写，当日发。又慢慢地，变成了周六写周六发。再慢慢地，变成了周日写，周日发。

一开始心里还过不去，慢慢地，又慢慢地，再慢慢地，竟心安理得了起来。甚至偶尔宿醉，要等到周一早上发。周末散文，变成了周一散文。

找很多理由在心里为自己开脱。工作忙啊，事情多啊，要赚钱啊，要生活啊，何况现在还有了孩子了。而这一次，理由又有不同。

几年来，我像一块海绵，挤出水来磨墨，写字。只有挤，没有吸，海绵干了，墨也淡了。几年来，我像一块电池，输出能量，发光发热。只有释放，没有蓄积，电灯不亮了，风扇不转了。

春节前放假时欢天喜地，不曾想春节后至今不能复工。新冠病毒突如其来，肆虐全球。它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不得不防，人人严阵以待。该出征的出征，该居家的居家，各尽其责，共克时艰。我没有出征的本事，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正好给海绵补水，给电池充电。

要说这一捧水，还是无意间从苏州掬来的。若不是2019年11月，随中国音协赴苏州采风，若不是行程中有一站是台湾诚品书店，我不会有这样的幸运，从书店中唯一带走的一本书，是从前从未听过的台湾作家王鼎钧的《作文十九问》。

这是一本教授台湾中学生如何写作为应对升学考试的书，却如一盏煤油灯，照亮了我跌跌撞撞踯躅独行的文字夜路，又似一炬火把，握住了就不撒手，看见了不远的前路，也让我的脸红的发烫。

这才举着火把回头看来时的路。在小渔村出生长大，村小学，镇中学，那一段路，我除了课本几乎没读过什么书，仅有的记忆是《鹿鼎记》、《穆斯林的葬礼》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文学底子薄得像三月底河面上的冰，一踩就破，一戳就穿。

到南京读大学后，这才开始读点儿书。书摊，书店，书城，图书馆，没头苍蝇般乱撞乱读，没有章法，不成体系。没几年毕了业，进入社会，忙工作，忙生计，忙茶米油盐，忙酒色财气，虽然也爱木心，也爱董桥，也爱北岛，也爱余华，也爱钱钟书，也爱黄永玉，可读书的时间还是少之又少。

读了《作文十九问》，十九个问号，我一躬到底，匍匐在地，想找一条缝钻进去。这会儿，我才明白地知道，我的海绵只有巴掌大，拿来洗碗正合适，我的电池是五号的，装在女儿早教机里正匹配。文学的世界，文字的天地，我从小身子亏，缺营养，面黄肌瘦，手无提笔之力，门儿我都还没有摸到呢。

恶补。从《作文十九问》开始，一口气读完作文四书的其他三本《作文七巧》、《说理》、《文学种子》，继而读《灵感》、读《活到老真好》，还有王鼎钧回忆录四部曲《昨天的云》、《怒目少年》、《关山夺路》、《文学江湖》，以及王鼎钧人生四书《黑暗圣经》、《人生试金石》、《我们现代人》、《开放的人生》，更及《左心房旋涡》、《情人眼》、《山里山外》、《碎琉璃》、《千手捕蝶》、《海水天涯中国人》正在来的路上，满天繁星，颗颗启明。

面红耳赤。回复成总、曹先生的话，我是这样说的：劳您惦记着。最近在家读了一些书，有文学创作的，也有散文集。书越读，越觉自己的种种不足，深感周末散文要精耕细作，不能每次急就章，要不断进阶，不能原地踏步，所以停业整顿一周，希望从这个周末开始，文章能有新气象。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