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蓝色的

当我在稻城亚丁嘶哑着喉咙难以发声的时候，我也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最纯美的孤独。

你无需怀疑，那里的光是蓝色的。所有进入这片土地的人都被一层淡蓝的膜覆盖。那里的树木长到现在都没有学会享受火光的温暖，它们宁可沉浸于原始的蓝——天空所滤出的太阳的颜色。来到这里的人也必须尊重它们的习俗，山中禁止明火，你只能在那片微冷的蓝色里喘息。冰雪融化成河流流淌到山脚，流淌到草甸的脚跟，流淌到骡马的嘴里。你感觉到冷，你感觉到人在蓝色里的孤独。它们与你疏离，而你却为自己发现了这份隐匿的孤独而畅快无比。

光是蓝色的。多年前的一场大火曾把这片蓝色烧得滚烫，失去冰冷温度的草原像琉璃盏一样破碎，然而终是被人拼接起来。无人追究一些细小的、不可寻找的碎片了，但至少它还是有个旧模样，至少它又被冰冷、疏离起来。人身处自然中，而又总与自然中的事物存有隔阂，在城市住惯的我并不渴求与这片蓝色亲密无间，只是默看这片静卧在高原上的蓝色领略孤独。

盘山公路不能走到尽头，只有天上的云跌落成雾。路断了，云雾中隐秘地衔接，身旁亦是尽头。高山缺氧，人的头脑昏沉，但看到深深的山崖全然不可测的景象时，又清醒起来。峰回路转，是个真正的“白云生处有人家”。光还是蓝色的，至于黑暗，早在其中消融了吧。

七点过后，太阳仍然挂在高处不肯下来，人坐在矮桌上喝茶，菜式都很简单，也算不得好吃。乡村旅馆内的水龙头流不出水来，空气稀薄。只是如此恶劣的环境竟也能附着人的生活痕迹，他们在泥石流频发的山谷里开垦田地，种上玉米土豆用以饱腹。是活着的蓝色，才会流动于山涧河流，才会被风吹得很远。

我由于呛水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但这里的交流竟不需多依赖语言，而依赖目光，明珠般的湖泊是你洗净目光之地。经过它们的洗礼以后，遍山皆蓝。摩梭人的歌唱也会代替你的声音，你只需用耳去听。听，歌声也是蓝色的。它热情得那么安静，以至于我既感动又不得不平静下来，专注于感官而忘了发声。

在稻城亚丁，在泸沽湖，在香格里拉，光是蓝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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