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

最近一年里，女儿多次请求我为她养一只小狗。每次在林荫道散步，她总是眼巴巴地看着过往的小狗，尤其遇到长得漂亮又可爱的狗狗时，她更是一路跟随，很是羡慕。尽管如此，我还是下定不了决心再养一只狗。

在我如女儿这般大时，家里养过一只狗。通身黄毛，身材高大壮实，我叫它“大黄”。

大黄很聪明，也很懂事，它是我童年里最重要的玩伴。父母忙碌于田间地头之时，大黄是我最忠实的伙伴，陪伴我日日成长。放学归来，它一定会蹲坐在家门口十多步远的地方等着我，不论早晚。

大黄长大后，父母不在身边时，它就成了我的保护神。无论去和同学玩，还是去山上割草放羊，它都会和我一同前行。去山上时，它总会跑在羊群前面，就像一个侦察兵一样。遇到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它会匍匐在地，慢慢爬上前，侦查敌情。

有一次，它叫得厉害，身体有些发抖。我壮着胆子靠上前去，竟然是我最害怕的蛇。羊儿们似乎也被眼前这条吐信子的蛇吓住了，咩咩叫着四处逃窜。

北方蛇少见，而眼前这条蛇显然大到罕见，我也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大黄见此状况，冲到我跟前，用身体护住我，它浑身的毛炸起，使劲地朝着蛇大叫，还好蛇被吓跑了。

似乎是只要我呼唤“大黄”，无论何时何地，它总能突突突地飞奔到我跟前。五年左右的时间里，生活中处处有它的身影，不知不觉中它已经成为了我们家的一个成员。那时，我总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母亲总是逗我说：“有大黄陪着你玩，还不够吗？”

可是就有那么一次，放学回来，在家门口没有看到大黄的身影。我一边怪它躲起来偷懒，一边进到院子里喊它。无论我怎么喊，都没有见它再摇着尾巴跑过来。

进到屋里，父母、姐姐都坐在炕沿上一语不发。还是母亲开了口，我才知道，大黄已经半日不见踪影了。

第二天，一家人在村里找了整整一天，挨家挨户地打听。夜幕降临时，有人说，某人家在炖狗肉，去看看吧。

无论那人找什么理由来撒谎，圆谎，我们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那个连人都吃不饱肚子的年代，强壮的大黄，终是被人惦记上了。

面对着那家人送来的一碗狗肉，我们一家人闷闷地坐了一晚上。想起了几年来，一家人无论多饿，也总会给大黄留一口吃食；想起了每个日子里，大黄给一家人带来的快乐。

一早父亲便出去了，要回了大黄的皮子。父亲细细地为它梳理身上的毛，肚皮位置的刀口和血渍，在那个冬日里特别刺眼，到现在我都清晰地记着。一家人把那碗狗肉埋在了院子的一角，而皮子留存了很多年，直到再也无法保存。

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人人都有过饿肚子的经历，因而我们没有过多责怪和仇怨。只是，大黄走后，我们家多年不敢再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