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卫国战争胜利日—父与子》

重庆市育才中学双福校区初2020级34班

冉皓元

傍晚，伊万驱车来到他的父亲伊里奇的疗养院。他裹着大衣快步走进大厅，但大厅里也并不暖和。

此时，伊里奇正在和另一个老人下棋，伊万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父亲的保暖杯不住地冒着白烟，掩住了棋局和父亲的密布皱纹的额头。

太阳下山了，两位执着的老人终于握手言和，父亲咳着嗽，对着对手说着称赞的话。伊万看了看表，赶紧走了过去，轻轻地说了声：“老爹，我来了。”

伊里奇的房间里，伊里奇背着光坐在床上，看他儿子将捎来的伏特加放在了地上。伊万向前走了一步，从怀里，拿出一张红贺卡来，“这是米沙在手工课上做的。他祝您圣诞节快乐。”

伊里奇接过了贺卡，又是一阵沉默。

伊万在构思怎么开口，他决定出门来一根。

他一转身，父亲就叫他站住了：“小子，有好烟怎么不给我尝尝？”

伊万已从怀里抽出烟盒，他说:“父亲，您的身体……”

“你他妈管这么多，干嘛？”伊里奇一把夺过来，抽出一根，含在嘴里：“帮我点上。”

伊万吸一口气，弯下腰，用打火机，挡着风，将烟点燃。

看着吞云吐雾的父亲，伊万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父亲，最近生意并不好做，有个美国收藏家愿意高价收藏您和爷爷的勋章，如今房价也贵，学费也贵。米沙的小学……”伊万又沉默了，他凝视着漆黑中伊里奇明灭可见的烟丝。

昏红的火光抖动了一下，咳嗽声打破了黑色的寂静。伊里奇又吸了一口，把火掐灭，让一切被夜色吞没，他咳嗽着说：“把灯打开吧，天黑了。”

伊万走到门前，打开了灯，父亲正盯着他黯淡的眼睛，幽幽地吐出几个斩钉截铁的字来：“我的可以，但你爷爷的不行。”

伊万看着伊里奇。

“孩子，”伊里奇的喉咙有点哽咽——十五年来，他都没这么叫过自己的儿子了。他掰着指头数了数，“西方一八一，阿富汗以及核事故（他从不提那个地方的名字），这些不是给勃涅日列夫这些帝国主义头头耀武扬威和擦屁股的，这些东西，我不要也罢。但你爷爷的……”

伊里奇眼睛湿润了，“哦，不，父亲告诉我这些勋章不属于他，而属于光荣的乌一方面军，光荣的苏维埃人民以及俄罗斯母亲。你看——”他从胸前掏出那金色的红五星，“这是2100万卫国战争中牺牲的爱国军民以及更多的奋战前线的人民共同用青春与血凝成的！”

伊万没有说话，他从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父亲的手，也没想过父亲的是那么苍老，更没想过父亲的手会将这颗红星攥着得那么紧。

“孩子，你可能没法想象——你那时还小。世界上曾有过这么一个国家，她的建立不是为了某个民族的强大，而是为了全人类的解放。为此她花了十余年时间与法西斯豺狼搏斗，领导世界革命。为了保障人民的幸福，她重视义务教育，第一个实现全民医保和八小时工作制，而她的人民也充满热情地工作——他们为的是自己与孩子们的未来，为了她，而不受官僚和寡头劈头盖脸的乱骂与剥削。”

“但后来，她去世了，一些苍蝇企图纂改她的本意，发号施令；而另一些则在她头上营营作响，把虚假的颜料涂在她的脸上。但完美的苍蝇终究是苍蝇，而有缺点的英雄始终是英雄。只需要一场大雨——一场淋漓尽致的暴风雨，人们将重见天日，一睹她的真颜！”

“咳咳咳，”伊里奇如同雨后彩虹一样的双眸凝固了，猛地咳了起来。

“儿子，我的时日不多了，但我一定会度过这个胜利日的。我恳求你，在我死后，一定要把你爷爷的勋章保留下来，不要把他们交给任何一个外人。这是一把钥匙，一把找到她的钥匙。”

伊万想回答是，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僵在那里，头一次发现黄昏灯光里的父亲那么瘦小。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嘹亮的军歌像自东而来的春风，将沉默融化，将父子拉回神来。

“父亲，”伊万说：“走，我们去听《喀秋莎》。”

窗外，来自东方的同志们像红与绿的河流踏着正步，川流不息。

胜利日，莫斯科，红场。

伴随着《伟大的卫国战争》的奏鸣，T-34这个80多岁的老将依旧打头阵，从红场驶过。伴随一声接着一声的“乌拉”，俄罗斯阅兵方阵如同潮水一样缓慢推进。阿玛塔坦克的炮管，泛着寒光，像是俄罗斯民族的脊梁般挺立。北风将一切包裹，克里姆林宫上的红星隐约像是1941冬那样闪烁。

接下来便是亡灵大游行，俄罗斯人民将拿着经历卫国战争的故去亲人的照片在大街上静静地走着。他们中有中产阶级、小市民、工人、农民甚至还有流浪汉。其中一些人脸色泛黄——去年未来的制裁和这个冬天一样寒冷。

但正如同那流干眼泪的“万城之母”莫斯科，俄罗斯人早已对寒冬麻木，但他们心中依旧存在着春的信念，“当寒冬过去，莫斯科和彼得堡的大街一定会像解冻的伏尔加河一样流淌；海鸥站满阿芙乐尔号的炮塔，羽毛染得粉红。”

伊万同行人走在大街上，但他手上没有照片，一清早就被伊里奇自个拿走了，现在也没找到他。他四处张望，但不敢走得太快。

终于在邻近红场的十字路口他看见了“另”一群人中的父亲。他不像是其他人将照片高高举过头顶而是将爷爷的照片贴在胸前，跟着人群慢慢挪动着。

斜阳洒在了照片上，赶快向父亲那冲去的伊万恍惚间发现烈士们的照片似乎爆发了生机，他仿佛看见红场上斯大林握紧双拳注视西方，红军战士们握紧了手中枪，寒风吹干了他们的泪水，只留下了淡淡的泪痕。

离红场只有不到几百米了，人群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唱了起来，是国歌！伊万虽不停地走，但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

几滴泪水从身旁老人眼中流下，落在了他的手上。伊万愣住了，这歌词不是《俄罗斯，我们伟大的祖国》而是《神圣的同盟颂》。

“列宁的党人民的力量。”

嘹亮的歌声像红色的海洋使伊万浸没，一些儿时记忆的灰烬，又一次被点燃，火光将心底的黑夜烧成了白昼，终于，他看见了她本来的模样。

“伟大的列宁指明了前程”追寻着记忆的脚步，他也唱了起来。

前进中，他似乎看见了在乌克兰的一个小镇上，青年时的爷爷奶奶在田野中奔跑，金色的麦浪把他们双脸遮住，在风中沙沙作响。不住咳嗽的父亲拉动着风箱，炉火的红火把他的影子照得高大，却也看不到他的脸。

伊万又看到了他的父亲，他披着单薄的大衣，颤颤巍巍地向前，他像是一片枯叶，在风中挣扎，却从没有停止用他衰老的咽喉歌唱，夕阳照在他身上，宛如一座金色的活塑像。

伊里奇终于快摔倒了，他的儿子连忙绕过人群赶去，忙把他扶住，他没有说话，而是接过他爷爷的照片，高高举起，跟着，他高昂地唱着。

太阳将无言的晖泽投向了泪水与笑声并存的人海，隐没在莫斯科城市群与地平线间，红场的钟声敲了十二下，盛宴已尽，故事要讲完了。

人群像潮水渐渐散去，伊万耳边萦绕着人们嘈杂的交谈与并未终音的歌声，他听到了旁边几个小青年对于未来，个人与祖国的期许以及那崇高的事业，这在几年前是不曾想的。

伊万牵着父亲粗糙的手，向太阳的方向走去。老人被阳光弄得睁不开眼，他闭着眼，微笑着哼着小曲，似乎在回首过往。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点评：

这段父与子的描写，深刻感动了我。父亲和爷爷，父亲与我，两代人的父与子，每一个人都见证了一个时代的变化。父爱是深沉无法直言的，但父亲却捍卫着爷爷的荣耀，而文中的伊万也深刻感受到了父亲对爷爷的思念。父与子在文章被描述得深刻隽永，让人读完久久不能忘怀。文中的语句描写细腻，很有西方文学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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