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哉，葵花的信仰

什么是葵花？

——即使被斩首也要高高昂起的头颅。

——题记

在新疆，伊宁去那拉堤的那条路上，我见到了一片向日葵。

有人告诉我，那片向日葵就要开花了。是的，我看见或粗或细的枝秆上都已悄悄顶着花盘。

忽然，某一日的清晨，它们一声不响地开了。还不算太浓的阳光倾洒在葵花上，那样灿烂明亮的金黄，简直让人束手无策。十万朵花，面朝东方，似乎可以听见轰轰烈烈燃烧的声音。向阳开放，如火如荼，连沙漠都要被花儿点燃了。万籁俱寂，天地间只剩下花开的声音。鸟不鸣，花却喧嚣。只消看一眼，我便被这野性的美打得丢盔弃甲——太美的东西，让人自卑。

花开过后，待葵花子饱满了，便要收花盘了。那花盘上的瓜子，是村民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家家户户都割走花盘，只留下枝秆在空旷的田野里。留在地里的葵花枝秆，像一地拐杖孤独地立着，几分萧索，几分凄凉。再吹几天干燥冷峻的风，拐杖不绿了，慢慢变得枯黄、黑瘦。叶子垂着头，在风中瑟瑟的抖，无可逃离地枯萎着，最终也被风摘走了。一地枯瘦的骨头，寂寞、衰老，撑在一天天变冷的天气里。一辆越野车上下来几位游客。他们望着葵花的残骸，皱着眉头，抱怨道：“我们来得真不是时候！花都没了，丑死了！”是啊，它们的花已失去，叶亦摇落，生命中最璀璨的年华已然逝去，它们还剩些什么呢？望着失了生气的田野，一种不可名状的忧伤漫上我的心头。

前半生荣华，后半生落魄——你以为这是真的吗？

不，不是。地里割花盘的人告诉我，你明早起来看就知道了，这葵花的秆子，硬着哩！

我不解。但第二天还是早起，来到葵花田。谁曾想竟是一眼万年：那早已失去了花盘的光秃秃的茎秆，脖子向前伸着，还是向着东方，一丝不乱。如十万甲仗，向着太阳，默然无声却暗含一股席卷天地的气势。它们扎根在不知延伸向哪里的大地，饮着不知从何方流来的河流。但有一点，它们清楚——它们只有一个信仰，那就是阳光。所以，即使被斩首，它们也要面向东方。如此疏朗辽阔的意境，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大漠里浩浩荡荡的葵花秆，仿佛是从九天之上射下来的密密麻麻的箭镞，令人惊诧。枝秆上落满的明亮的霜，在阳光下炯然闪着光。一根都不曾乱，肃穆、苍茫、庄严！尾音是尾音之后的尾音，恢弘是恢弘之中的恢弘。这铿锵正气，一下子让我慌乱——我担心，我担心它们会在某一瞬间齐刷刷地屈膝下跪，叩拜东方。

席慕蓉有言：“每一条将要走上的路，都有它被选择的理由；每一条要走下的路，都要它注定跋涉的方向。”只要心中怀有信仰，并为之不懈努力，就能从残损的身躯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葵花想告诉我们的道理，这世间的芸芸众生，有几人能够明白？也许我们都还不及那片向日葵。

万物生，万物荣。光阴里一定藏着一些或浅显或深奥的道理，天地懂得，草木懂得，我们也应懂得。

你瞧，一轮火红的太阳正从东方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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