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接受一条鱼的死

妻子比我早几天回到温州。她到了后，我打电话给她，除了问那颗大白菜情况，还问了那条有两个孙悟空挂件陪伴的金鱼怎么样了。    妻子说，大白菜上没烂，只是上面长满了黑虫子。但那条金鱼已经死了。虽然，金鱼的死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的心情很沉重。我以为小小的它被关在一个密室中。没有阳光，没有玩伴，没有空气流通，能挺过去的呢，结果，我听到了它的噩耗。    从前，它有些害羞，见了人往前凑，还能诈死。调皮如它，在你收回视线时，又忽地来个神摆尾，给人一个惊喜。从前，它是方儿和印儿的玩伴。方儿拿着水竹去拨弄它，印儿则直接下手去捉拿它。但，很多次，都被它溜掉了。它的逃跑功夫还是很了的的。    对于这条金鱼的死，我有些不能接受，也有些自责。    当初，要听方儿的话就好了，把它寄养在同学家，说不定，过年后会长成白白胖胖的后生，养得一身的肥膘；如果在离开的那个晚上，把它扔进楼下的小池里，估计，现在还能看到它的身姿。倘若，再多放点鱼食在鱼缸里，那么，它也会多撑住一段时间吧。    可惜，世事难料啊。谁会想到冠型肺炎病毒如此严重，谁会想到温州也会封城，谁会想到十四天的行程变成了四十多天，经过重重关卡才得以回来。    其实，这段时间，人已经很囧了，又何况鱼呢？    出行，被泥土封路，居家，菜果短缺。在病毒面前，我们就像是什么也没偷的小偷，拼命小心翼翼又动弹不得。    挂了电话后，我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我知道自己是多么无力，连一条鱼都保护不了。多年后，跟别人提起这事，不知道会不会被当成为一个冷笑话。回到温州，我放下行李，就忙去看那条金鱼的死。插在鱼缸里的水竹已经黄了，只有顶尖还有几片绿的叶子。顺着水竹的茎往下看去，只见它安静地躺在鱼缸底，和两个孙悟空挂件组成了三角形。它的一只眼睛睁着，黑黑的，圆圆的，大概是死不瞑目吧。另外一只眼睛上浮着一层灰色的膜。它的嘴巴是张着的，呈圆形，像是哭喊，又像是求救。    我猜想，它可能是无聊死，也可能是恐惧死。在这漫长的四十天里，估计，它游遍了鱼缸，穿梭遍了水竹的茎，玩腻了鱼缸底下的石头。它看不见光明，它听不见声音，它找不到玩伴。它惊呼，它哀求，它上下追索。我猜想，它可能是饿死，也可能是缺氧憋死。在这漫长的独处日子里，它吃完了鱼食后，饿的慌，便去吸吮石头，便去啃噬水竹之根，便去吞食孙悟空挂件的身体。这是一坛死水，没有氧气，没有生机，没有希望。它憋的慌，它要呼吸，它要换气，它要竭尽全力去获得新生……        也许，这条金鱼还有另外的死法，但我真希望它给我开玩笑，再次诈死。只可惜，我摇摇鱼缸，它的身子便漂了起来，轻的白云一般。    对于人来说，无论上述哪一种死法，设想一下，都是足够残忍的。    突然想起《一生所爱》里“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那句歌词，一时不能自已。决定命运的那只手到底是什么？我们能不能把它拿开，自己抉择？到底，我是很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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