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真的老了

尽管我们知道，人生终将都会去那个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会去的地方，但在面对岁月变迁，时光流逝，沧海桑田时不禁还要悲叹，要伤心，要落泪。

我从来没有意识到父亲老了，即使他生病、住院，即使他肠胃不适经常吃药。但在我心中，他一直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一直是那个勤劳，快活的父亲。

直到中秋节回家，我突然感觉到父亲他老了。

如往常回家一样，我在他的楼底下等他，只见他推开单元门，手里提着一些东西，老家现在似乎只是梦里偶然记起的一个归宿，只是节假日的时候才会回去看看。其实每次回去就是一两天，但每次回去父亲都会准备一些生活的必需品。

父亲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一上车就将头向后微靠在座椅的靠背上，似乎有些困顿。脸颊和下颌布满岁月的沟沟壑壑，他虽然戴着那顶蓝色的布帽，但仍然难掩被时光侵蚀的额头，他那双如枯叶般筋络清晰的手放在他的双腿上。

我习惯性的问：爸，家门钥匙带了吗？

手机充电器带了吗？

您的药带了吗？

......

回家的路永远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畅通。“久居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心情如一汪淙淙的清泉。道路两旁整齐的村庄，人家院落门前娇艳的秋菊，还有那些在门前拉家常，抽旱烟的乡亲们都给人一种久违的亲切。

快到村口了，父亲说应该给大伯打个电话告知一下。爷爷奶奶去世的早，他和大伯二叔从小就相依为命，好不容易熬过了那些艰难的岁月，过上了现在这样的好光景。他们弟兄之间那种相濡以沫的情感如陈年佳酿，历久弥新。

可都到家门口了，父亲的电话还没有打过去。以往只要他电话一打，回到家门口就会看见大伯，二叔站在门口候着父亲，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父亲打开车门，总是那句一成不变的话：哥哥，你们最近都好着吗？家里一切还好吗？娃娃最近回来了吗？

大伯都已经七十多岁了，可只要看见父亲，脸上总会呈现出这世间最动人，最温馨的笑。他总会伸出他那双久经岁月侵蚀的手拉着父亲，嘘寒问暖。罢了，总要转身补一句：娃，你爸这段时间吃饭咋样，睡觉咋样......

他们老弟兄三聊会儿天，二娘就叫吃饭。往往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却让他们品出了岁月的味道，几杯白酒下肚，他们就开始说那些陈年往事，说那些困难岁月里的种种煎熬，说自己的青春岁月......或高兴，或悲楚的往事可以让他们聊到深夜。

无论这个世界薄情抑或深情，他们总是互相温暖。

“爸，电话打不通吗？”

“我手机打不开了”父亲着急的说。

“不要着急，你慢慢试。”我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我看见父亲一遍又一遍触摸手机屏幕，还时不时的将自己右手的食指伸进嘴里沾点唾沫，然后在衣襟上使劲的擦拭干净。他眯着眼睛，紧蹙双眉，左手不断地调整手机与眼睛的距离，企图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方便辨认手机屏幕上的解锁图案。

可我分明看见屏幕上显示：10分钟以后再解锁。显然是父亲忘记了解锁的密码。

“爸，忘记就忘记了吧，咱不试开了，用我手机打。赶明儿咱到手机店解一下锁”。

“哎！我下午都记得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忘记了呢......”父亲还在一个劲絮絮叨叨的埋怨自己。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我突然意识到父亲他老了。也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亲人的衰老给我带来的紧张和害怕。

父亲啊！我一直以为岁月很长，一直以为您还年轻。

一直以为不曾惧怕风霜的您是这个世界上我永远可以依靠的骄傲。穿越那艰难岁月的迷雾，您从未放弃生活的信念，走过那困难日月的沼泽，您从未向岁月讨饶。

可父亲，我们最终都成为了岁月手下的败将。您说的对，善良的品德才是经久不衰的神话。只有亘古的万物才不会惧怕四级的更替，只有绵延的山脉才不会在乎岁月的荣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