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后

暴雨之后，我却犹记得很清楚。它加剧了山洪爆发，顷刻之间，山体像挂上一条条水龙，它们相互盘旋着，向着我的河流汇合。

亲眼目睹，天空筛下石头般的冰雹——粮食在收割的手上。

门口的小溪里，珍珠般拥挤着的是冰雹。村人不敢探出脑袋，望着天空，心里下着石头。

祈求没用，烧香只能增加上天的威风。在田里，洪水冲垮了堤岸，把河里的石头冲入村里的畜栏。

村长家的浴盆，像一只小船一样从村头游到村尾。一切变成灾难，上天的惩罚把村庄当成前所未有的屠宰场，血在流，却看不见伤口。这个时候，水比火来得更无情。

庙前浑水不透，一尊尊菩萨被冲出庙门口，在洪水里打转。

铁门被撞开，在小学校的操场上，孔夫子面前论语被撕开，教室里的课桌变成了漩涡，只有楼顶上的钟没被淹没，教师带领学生转移到安全地带。

——暴雨过后，眼看收成的粮食被洪水淹没在泥土里。

洪水一退，庄稼人背对着天，从泥土里抠出粮食。

从此以后，我们抱团取暖，糜烂的粮食连公鸡都不去啄食，日日等待着绝种。后来，从河流上升处跑出来一条狗，背上驮着三粒稻谷。

——天地，有了万物。便有了人类的朋友。人间有了苍狗，白云才会去追日。

——从此以后。

道路敞开，踏入城市，就是那次暴雨之后。这埋伏在未来的生机，也是终止旧有的祭司器。关于从河流上流漂上来的狗，以及狗背上驮来的三粒稻谷，村里人不再提起，不再提起如今田园荒芜，人归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