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

1

七月一过，天气逐渐转凉。节气进入白露，早晚的温差更是加大了。清晨，太阳还没出来，花瓣、草尖上密密地凝结着白莹莹的晨露。早起的鸟儿在丛林间啾啾地欢叫，打破黎明的静寂。

这个时候，白村村头的小酒坊已经开始张罗了。

小酒坊的主人姓白，人称白叔。白叔有一个女儿名唤白露，今年十岁。在白露很小的时候母亲生病去世，父女俩相依为命。白露长得俊俏，小脸白里透粉，两颗乌黑的眼睛，犹如晶莹的朝露，璀璨、透彻。一头乌黑的直发被梳成两条五股辫，像一个憨实的瓷娃娃，让人一见就喜欢。

每天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白露就随父亲起了床。父亲把浸泡了一夜的糯米放在木桶里蒸，白露则在一边帮忙生着火。父亲等糯米蒸好，拿出来晾凉，撒上预先备好的酒曲水，搅拌均匀。白露也不闲着，把装糯米的酒坛子里里外外擦拭了个干净，然后他们一起把糯米装到酒坛子里。三天后，坛内便会发酵流出甜液，米酒就做好了。

白露家酿的米酒，在秋天的凉风下，散发出暖暖的清香，弥漫着整个村落。村里的父老乡亲，每当路过时，都会禁不住进酒坊喝上一口甜滋滋的米酒。

2

一天深夜，月亮昏昏欲睡，星星眨巴着眼睛，夜来香悄悄展开白嫩嫩的花瓣，尽情地吐露芬芳。

忙碌了一天的父亲正借着油灯的光，靠着小桌子，数着今日卖米酒收到的铜钱，记在一本老旧的账本子上。白露在一旁帮忙把一个个酒杯收拾干净，摆放在柜子里。

“叩! 叩!叩!”小酒坊的门被敲响了。白露刚要起身去开门，“吱呀”一声，门已经被推开了。站在朦胧月光下的是一个矮小的男孩，眉目清秀，身披黄色毛皮衣，大概六七岁的样子。他稍稍低着头，不说话。

白露楞了一下，走上前关切地询问道：“小弟弟，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小男孩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默不作答。

白露奇怪地打量着小男孩，忽然瞥见他手中紧紧攥着的小酒瓶，立刻恍然大悟了。她笑着问：“你是要买酒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又忙着摇了摇头，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来借酒!”

白露明白了，回头望了望父亲。父亲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白露便接过小男孩手中的酒瓶，转身走向酒坛子，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透明的米酒像一条光滑的水蛇一样笔直地注入酒瓶，一滴都不漏。

白露将满满当当的一瓶米酒递给小男孩：“来，给你!”

小男孩接过酒瓶，使劲地抽动鼻子闻了闻，又舔了舔嘴唇，对着白露憨憨地笑了几下，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了。

3

这几日，隔壁稻谷村来了一个马戏团，去看过的人回来说，那马戏团可神气了。白露悄悄和小伙伴们约好，下午放了学就跑到稻谷村看马戏去。

从白村去稻谷村的路有十多里地。但农家的孩子不怕走路，尤其是心里头被神奇的马戏团牵挂着的时候，这点路根本不在话下。

放学了，白露叫上春桃、阿木、珊珊飞也似的跑出了学校。春桃的外婆家就是稻谷村的，她最认路，所以她在前面带头跑。他们一路狂奔，跑累了就停下来歇歇;刚歇了一会，就有人催上一句“快跑，马戏要开始了”，就又开始跑。一个个跑得气喘吁吁，小脸红扑扑的，但没有一个喊累。

一个小时不到，他们就到了稻谷村，赶上了马戏团。他们买了票，赶紧挤进去。

那马戏就和他们说的一样一样的：老虎会跳火圈，猴子会皱着脸讨吃的，有人能吞剑吐剑，还不止呢，大象能骑着人单脚站立，穿着漂亮衣服的阿姨在空人飞来飞去，还有一个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小丑叔叔会变魔术，最后还变出一大把的糖果，扔给小朋友们。白露和小伙伴们都抢到了，他们高兴极了。

“不好，天快黑了!得赶紧回去了!”阿木叫起来。

4

走在小树林里，白露时而抬头望望，重重叠叠的枝丫把天空遮得只剩道道缝隙。天色原本已晚，但在这里，黑暗却更加浓重。山里头的黄昏就是这样，太阳一落山，黑暗就像一个大浪一样翻打过来。白露感到一阵寒冷。从破碎的天空看出去，有一排排黑影掠过，白露知道，那是结伴南飞的大雁要找地方过冬了。

就在不久前，四个小伙伴飞奔着回家。白露在看马戏时喝多了水，这回小肚子挤挤胀胀的，于是她便躲在草丛里方便了一下。等她从草丛钻出来时，小伙伴们已经不见了踪影。白露叫破了嗓子，也没听到回答。她凭着记忆摸索着往前跑，跑着跑着，前面出现了两条路。

白露犹豫了，她想：大概是往左走吧。不对!来的时候路边明明有一丛田旋花。那是往右走了?也不对啊!我记得没那么多石头的!白露左思右想，最后她还是选择往右走。她加快脚步往前跑，跑着跑着，竟跑到小树林里来了。这下，她开始慌了。害怕、饥饿、紧张，一时间侵袭上来。她坐在一块石头上，放声大哭起来。

5

“你是白露吧?”突然有一个声音冒出来。

白露吓了一跳，抬起头。

只见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了白露的面前。这是一只黄色皮毛的小狸猫，提着一盏小油灯。

白露愣住了。

这时，狸猫开口了：“白露，你别怕，跟我来!”

“啊?你会说话?”白露一脸诧异地看着小狸猫，两只脚听话地站了起来。

小狸猫眨巴眨巴着眼睛，说：“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这里太冷了，你先到我家吃点东西暖一暖，等下我送你回家!”

白露胆怯地点了点头，跟在小狸猫后面。小狸猫在前面带路，拨开一层厚厚的树叶，走进了一个大大的树洞。树洞里暖融融的，中间有一张小圆桌，上面放满了苹果、梨子、山楂等。桌上还有一个小酒瓶。白露觉得这个酒瓶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狸猫把小油灯放在了圆桌上，拉了一张椅子让白露坐下。它一边给白露递商一杯热茶，一边说道：“我正想着怎么邀请你来我家做客，现在你来了，太好了!”

白露惊奇地问：“你认识我?”

小狸猫害羞地说：“不久前去你家讨酒的小男孩，就是我，你家酿的酒实在太香了!”小狸猫说罢，馋馋地舔了舔嘴唇。

白露见状，立刻恍然大悟。她“噗嗤”地笑了出来，放下了戒心。

小狸猫和白露喝着茶，告诉白露自己如何被他们家的酒给馋得日思夜想，最后如何厚着脸皮去讨酒喝，以及白露家的酒是如何好喝。白露一边听，一边咯咯笑着。

6

白露秋风夜，一夜凉一夜。这太阳一落山，寒气从地底往上渗，刚才还暖融融的树洞，此刻冷得像冰窖一样了。

白露打了个寒颤，惊叫道：“哎呀，我要回去了!我爹不见我回家，会着急的!”

小狸猫笑着说：“不要担心，我带你走一条近路，你很快就可以回家的!”

果然如小狸猫所说，它带白露走的路很近，穿过几个树丛，很快就看到了山头那边小酒坊里熟悉的灯光了。只见父亲提着小油灯，披着衣服，一直翘首张望着树林的出口。

白露飞跑着奔向父亲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父亲抚了抚白露的头关切地问：“咋这么晚回来?爹担心死了。快进屋吃饭吧!”

等白露回过神来，转头去寻小狸猫时，那小狸猫已经离开了。幸好，他们有了约定，下次白露会带着米酒再去拜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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