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 命

小时候见母亲给我们算命，觉得实在是多此一举。大哥勤劳本分，当然会"发家致富″，二哥仪表堂堂、能言善辩，定是"前程无忧″。至于我，早已是村里的小秀才:能认完连环画上所有的字，春节时还无知无畏有模有样地为乡亲们写春联(倒是赚了不少零食)。这样的我，以后是要进入"仕途″的！见算命仙摇头晃脑、眯眼掐指，我总想突然抽掉他的椅子，看看他能否未卜先知。可母亲总是微笑着聆听，不住点头，脸上还有幸福的光芒，似乎我们美好的未来触手可及。我甚至想突然放一只死老鼠在那先生腿上，可母亲脸上的光芒让我不敢妄为。

时光似箭，流逝的快，也刺穿了一些美好。我都一米八了，哥哥姐姐们也陆续成家。父亲脾气小了，酒量却大了。其间母亲仍算命，哥在外面的祸事，姐姐的婚姻，我的高考失利......这些都是母亲算命的理由。我仍看不惯那些"半仙″，那高深莫测的眼神，那故弄玄虚的说辞，间或欲言又止的表情，简直可以拿奥斯卡影帝了。一次我问母亲:"你老是给我们算命，好像从来没算过自已的命呀！″母亲答道:"你们的命就是我的命呀！″我一时语塞。从那以后，我就没抵触母亲的"迷信″了。算命给了母亲慰藉，给了母亲希望，我怎忍心让她失去这些。

经过生活河流的漩涡，前面水阔流缓。可有时，等待着你的还有一个未知的瀑布。九六年，我因任性毁了自己的"仕途″，父亲一病不起。父亲面对着死亡，而我逃避着现实。比皱纹和白发更可怕的，是母亲的偷偷的叹息。我得承认，我那段时间恍恍惚惚，行尸走肉的模样比刀还要锋利，深深地伤了母亲的心。一个先生架着眼镜，探着脖子，拎着小锣经过门口，我喊道:"算个命呗，先生。″母亲连忙止住了我。等那人走后，母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男子汉，算什么命？年轻受点苦，没什么大不了。树挪死，人挪活，去广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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