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 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是白居易笔下的草；“春草绵绵不可名，水边原上乱抽荣。”这是刘敞笔下的草；“青草似青袍，秋月如团扇。”这是孙逊笔下的草……

草有青有黄，有生有枯。没有人能改变它们，对于人们来说，这是生命的循环，千年不变的规律。但对于小草来说，这是一次自我展现的机会。火可以再烧，但草只能绿一次。

草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凡尘世中，有的人自命不凡，富贵一生；有的人自认尘垢秕糠，卑贱贫微。前者，少之，后者，占者多之。大多才秀人微，少数，而与之不同。

街道间，一眼望去，总有拿着扫帚扫尘之人。一身极其朴素之衣，手持一把柴毛扫帚，脚边放着一把用塑料或废铁做成的似铁楸的东西。背佝偻着，吃力地扫着大街。

他们——是清洁工。

有些路人走过他们身边，手中的塑料瓶，随手摔在地上。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一臂之差，却只为了方便自己，让别人弯腰捡起……有的塑料瓶阴差阳错之间闯入了车道，塑料瓶在车与车的擦身间，向他们聊着天，挥着手。为了避免意外，清洁工只好小心地避开车流，牵起那个“调皮孩子”的“小手”，回到人行道，带它回到自己的家。在这期间，清洁工们总是冒着风险，找到这些迷了路的孩子，把它们一一领回家……

我曾亲眼看见过：一位中年男子，拿着一包烟，在公交车站旁粗暴地撕开缠在上面的塑料衣，再随手丢到自己的脚边。这时，一个穿着环保衣的清洁工过来了——是一位老大爷。这位老大爷，皮肤黝黑，满头的白发，只有当你仔细看，走近看，你才会发现，在那“白雪纷纷”的头上，只有几根耀眼的黑发，与那白发相比，倒显得格格不入！他身材瘦小，用同一个词来说，就“骨瘦如柴”。只见那位老大爷，伸出一双饱经风霜的手，颤颤巍巍地捡起了塑料包袋，把它放进了垃圾桶。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当那位老大爷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神圣感觉——就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一样！我当时还小，不懂，便觉得很奇怪：明明只是一个捡垃圾的普通动作，为什么要做得如此庄重呢？

当时，那位乱丢垃圾的中年男子，正在老大爷旁边，他正与老大爷聊着天：“天气这么热，怎么还要出来扫地啊？累不累啊？”

那位老大爷不经意地笑笑：“哈哈，累什么累啊！生活嘛，都是这个样子！习惯就好了……”

听着老大爷的话，我突然心里一阵发酸。看着自己原本准备随手丢下的冰棍袋，我羞愧了！我走到老大爷面前，默默地把自己手里的冰棍袋，轻轻放进了他面前的垃圾桶里，像逃似般地离开了……我想，我终于知道，老大爷之前，为什么将“仪式”进行得那么庄重了——那是一种对职业的尊重！

现在，当我回想起当时老大爷在男子面前弯腰捡起垃圾袋的一幕时，我总觉得，特别刺眼！尽管那人不是自己，心里觉得闷闷的，十分压抑、羞愧、无地自容……

如果说，人是草的话，那我觉得——老大爷，是一棵永远“翠绿”的枯草！他的绿，是我见过的，最鲜艳！最耀眼！最美的绿！

在世上，总有一些草，拼尽自己的一生，努力生长着！即使是一棵即将枯萎的野草，也与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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