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一位老师

致一位老师

奶奶生病，姑姑们回来了，聚集在屋檐下。我从隔壁小学回来，没能在睡觉之前把作业写完。天已经晚了，不好意思再拿出来动几笔。以为天亮之后还有时间，却没料到她们起得更早。到了教室，心中越发忐忑。不知怎么的，还是交了上去。

早读课之后我被接去医院，错过了当天所有的任课老师，以及可能面临的单独谈话。

我再一次拿到那本作业时，背后的“四勤四不”依旧光亮如新。翻到最近的那一页，我惊讶地看到，他什么也没说，只给了一个“良好”。

过不多久，我到新的环境中，作业上交给新的老师。被放任自流的孩子总是早熟得更快，他们远没开始二次发育，却坐在了分隔幼年和成年世界的门槛上。混迹其中的我难免受到波及，自以为校园斗殴的精彩程度可与爷爷口中的战场拼杀相比，却从没见过“大哥”们“玩真的”。以致于我在中学里看到一帮小混混骑着自行车，商量要去堵哪个倒霉蛋的时候，能够自发地转用一种称得上老成的目光了。

三年级学写作文了，老师姓许，兼任班主任。她每一次都布置我们先写在草稿上，给她看完收到应允就可以开始誊写了。誊写这个瞬间是最重要的，因为老师要查阅留在她那里的作文本，继而督促未获得誊写资格的人。

我很快发现里面有空子可钻。

那是在我把一篇作文誊写到一半的时候——如果我不交，老师以后再数那些没能誊写之人的作文就怎么也数不到我的了。

我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地将设想付诸了实践。

直到被发现那天以前，我没写过一篇作文，其实也想过收手，又害怕老师翻到前面看到少了几篇。作文课的时候我跟着大家画几笔，只是在摆样式而已。每次写作文都要面临纠结之心翻覆，需要的是一个结尾，无论好坏。

许老师把所有作文垒在一起数，我果不其然败露了，众目睽睽之下慢吞吞站起来，却被人抢了先：“老师，我上次在地上捡到一本作文本，是他的，上面只有两篇。”我隐约间看到他指出了手。

我跟这位胡同学之间是存在友谊的，怕是太过分，到了不举报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

我应该承认了，下面这一句像是自己跑出来的，自己听了也觉得荒唐：“（别胡说，）我还有另外一本作文本的。”

教室被寂静笼罩，等待着谁来打破似的，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对，他是有另外一本的。”

老师没给多余的眼神，让我们都坐下，继续上课。我重新开了一本新作文本，也是我在那所小学的最后一本。一切恢复原貌，老师对那次的事情只字不提。

许：“我上次你跟一帮高年级的学生从游戏厅里出来，有没有打游戏？”

我：“没，我进去找人的。”

又借用了别人的借口，是第几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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