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

芒种

芒种芒种，连收带种。割麦、运麦、轧麦、收麦，马不停蹄。

火辣辣的太阳烘烤着麦田，天上没有一片云，没有一丝风，连知了也仿佛嗓子干渴，不再吟唱。

九墨穿着父亲的旧背心和大裤子，显得一点儿也不贴身。尽管他才九岁，但如此稚嫩的脸上仿佛被汗水刻满了刚毅。此时，他正背靠大树，在树阴下休息。正值午后，烈日当空，九墨口干舌燥，望了望远方金灿灿的麦田，母亲正躬着腰在田间割麦，那隆起的背犹如一座高高的山，沉沉的山。他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攥着的五毛钱。这还是自己悄悄攒了好几天才存起来的。几经思量，九墨还是跑到街上去了。

街上传来一阵阵吆喝声。循声望去，九墨看见李大叔正推着他的小车一路叫卖棒冰。九墨奔到李大叔面前，把手中攥得紧紧的、皱皱的五毛钱递过去，买了一根赤豆棒冰。

“咦，小墨，你不是一向只吃奶油棒冰吗？今个儿怎么换口味了？”李大叔好奇地问。

“我不是买来自己吃的。”九墨说。

李大叔掀开棉袄，打开冰箱，从冰箱的最底层翻出了一根赤豆棒冰放在九墨手中：“这根好，一点儿都没化。”

“谢谢李叔！”九墨接过冰棒，转身就跑。他想早点回去，快点，再快点。他担心即使是最底层的棒冰在这烈日下也撑不了多久。

一路狂奔到麦田里，母亲气喘吁吁地擦着头上纷纷落下的汗珠，脸上被毒辣的太阳晒得通红通红，衣服完全湿透了，但手上的活儿却丝毫不愿停下。看到母亲辛苦劳作的情景，九墨不禁想起父亲去世之后，又恰逢大旱，是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大的。每次卖棒冰的小车路过田边，九墨总是缠着母亲买。母亲从来没有拒绝过，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绢，一层层展开，露出一沓皱皱的毛票，慢慢数出十张给九墨买奶油棒冰。而在记忆中，母亲吃棒冰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在父亲去世后，母亲更是三缄其口。

九墨走到麦田里，走到母亲面前，而母亲全然不知。“妈，给您！先歇一会儿，吃根棒冰凉快凉快！”

母亲抬起头，笑着说：“傻孩子，你怎么又糟蹋自己的零花钱了。妈不吃，你自己吃吧。”

“不行，妈，您必须要吃！”九墨把手里的棒冰直接塞给母亲，一溜烟跑了。九墨知道，只有自己跑远了，跑到妈妈追不上自己了，妈妈才会听话，才会吃棒冰，才会在吃棒冰时短暂休息一会儿。否则，妈妈是决计不会吃的。

九墨一口气跑出了好远，好远。他没有回头，他相信母亲此刻正望着他，追赶他。他怕看到母亲的辛苦于心不忍，他怕看到母亲的执着内心动摇，他怕他的心理防线和以前一样被击溃。

九墨跑到了山坡上。忽然，他看到山坡上长着茂盛的艾草，想到今天是芒种，便打算去割一些艾草。

九墨回家取了工具，一丛一丛地，割了满满一箩筐。九墨背着一大筐沉甸甸的艾草往家走，想到可以用艾草帮妈妈驱蚊，脚步显得格外轻快。

九墨把艾草铺在家门口，放在太阳下晒。九墨搬来一把小凳子，坐在门口就这样看着它们。不知不觉，他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累了。他做了一个甜蜜的梦。在梦里，他看见了一条清凉的小河，爸爸手捏一根竹竿，正在刺鱼。九墨在河里洗澡，真是凉快极了！这时，一条小鱼向他游了过来，真是送上门来的晚餐……

“孩子，醒醒！妈给你煮了酸梅汤，消暑去热，赶快来尝尝。”九墨醒了，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母亲端出了酸梅汤。啊！自己明明才眯了一会儿，妈妈就已经从田间到了厨房。

九墨想到放在门外的艾草，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此时，艾草已经被母亲整整齐齐地挂在门口了。

吃过晚饭，夜幕降临，该熄灯睡觉了。母亲点着艾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在窗前，在角落里，在床底下，母亲总要挥几下，让该死的蚊子滚得远远的。

夜里，无风无雨，躺在席子上，和睡在炕上一样。母亲握着蒲扇，扇啊扇啊，给九墨扇风，守着九墨。今晚没有一只蚊子叮九墨，九墨心里喜滋滋的：一定是艾草把蚊子都赶出去了吧？

九墨睡熟了，露出了甜甜的微笑。他做了一个非常甜蜜的梦！他梦见麦田丰收了，麦子全变成了一个个白白的大馒头。九墨和妈妈躺在馒头上安睡……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