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

晨光洒落在土墙上，清清朗朗牵牛花，打了个香润的哈欠，打了蜡似的爬山虎，在墙上肆意蔓延。这派祥和景象，就在一道拆迁令下，转眼成了高墙，华丽，冰冷，阻了问候，隔了人心。

被拆之前，土墙坐落在农家院落中。墙上精美的刻花，讲究的图饰，仿佛让人看到：多年前，一面墙，一师傅，一刻刀，描绘，凿入，旋转，刻画，龙飞凤舞，弧度优美，端庄典雅，考究大方，这其中的韵味是岁月无法磨灭的。尽管墙面在风吹日晒下已泛黄，条条裂痕，犹如奶奶的皱纹，但我就是在这裂痕也好，皱纹也罢，在这土墙边，度过了温情的岁月。

曾记否，每至晨光正好，透过雕花时。奶奶总会将我的被褥拿到井边搓洗，每当提不动水时，路过的邻家，透过墙的雕花，一眼我就瞧见了。忙穿过大门，接过奶奶手上的活，帮起忙来。这时，他们便站在墙边，絮絮地唠叨起家常，土墙便将这一切记录。中午在院中摆上八仙桌，团圆聚餐。这时乡人从墙边走过，透过雕花，相互打着招呼，唤着一起喝小酒。这时调皮的我总得露一手：“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惹得大人们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穿过土墙，感染着每一个路人。墙里墙外，均是“黄发垂髫，并怡然自得。”饭后到墙边看牵牛花，在墙下捉蛐蛐，靠着墙说几句知心话……墙带来的快活日子，终于在它被拆后烟消云散......

现在，它是现代的瓷砖墙，光鲜亮丽，隔音防火，冰冷坚固，墙上的刻花，被花花绿绿的瓷砖取代。密不透风，没有谁能透过墙看我家，也没了那个透过墙卖弄诗情的小孩了。几十年的邻里都散了，楼层里的人形同陌路，孩子们路上见的也都是急匆匆的，都有写不完的作业，上不完的课。谁还陪你捉蛐蛐?谁还听你絮絮叨叨的家常?房门紧闭，高墙阻隔，人心漠然。

现代城市的钢筋水泥，要建什么墙，都容易。但是我们都追求当防火防盗，冰冷坚硬的现代人，这是富足生活的无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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