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 划

“这是谁干的？”

 一道粗犷的声音，闯进这几十平米的土胚房。一个满脸晒斑的男子站在门前，看着那静静地躺在地板上的肉。

一个女孩拉着一个比他小一点的男孩从厕所出来，孩子们红润的脸颊与男人黝黑的皮肤形成对比，两个孩子颤抖的手已经表明这场灾难的主人公是谁了。两人似乎一同低下头，不敢同那男子对视。门外响起水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咯噔，咯噔……大眼瞪小眼，三人似乎都知道了什么，都下意识地往外看：一个女人，头顶着一顶草帽，肩扛着一把锄头。

这就是我们一家四口。

母亲看到我们，自然也看到了那块肉，还没问，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他丢下锄头向我们跑来，抱住我们，我们一下就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把我们带进房间，走了出来，去捡那块只用清水煮过的肉，拍了拍上面的沙子。

母亲骂道：“不就是块肉吗？干嘛骂阿侬，他们也是我身上的肉啊，你的孩子啊。”

 “这么久才吃一次就浪费了。”男子低声说。

 “又不是不可以吃……”

到了快吃饭的时候，我们才被叫出来，桌上菜不多，但在黄色的光线照射下，透过那蒸汽，美得像艺术品。吃饭时，我们没有吃肉，母亲叫我们吃，我们就说：“掉地上了，不想吃。”

父亲叹道：“还嫌脏！不吃，明天就臭了，以后再想吃到就难了。”我们摇了摇头，笑了笑。

那碗肉被吃光了，桌下的散装白酒，也终于喝完了。

 其实这是一场计划，那时我们还小，而这场计划的起因，就是在这顿饭的几天前……

 那天夜里我和姐姐都睡着了，感觉有人来到房间里，我醒了，我连忙摇醒身边的姐姐。

 “咋啦？”

 “有声。”

 “有就有呗，家里又不是没有耗子，怕啥？”

  一个人魁梧的身影悄悄走到厨房，原来是爸爸，借助微弱的灯光，我看到爸爸在往自己的酒瓶子里灌水，水沿着瓶壁缓缓下流，没有一丝声音，好像怕惊动宁静的夜和熟睡的人儿。但他那里知道，我正偷偷地看着他。

我们无声地哭了，我们终于知道爸爸的酒，为什么一直喝不完，姐姐把我的头摁回那暖烘烘的被窝里，自己也躲了进去。在被子里，我在想，爸爸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们？原来爸爸为了这个家，在省吃俭用，又要做出很宽裕的样子，目的是让我们在别人面前有尊严。过了一会，似乎有人扯了扯我们的被子，那人还嘟囔着说：“真不怕闷着，这俩孩子。”我一听，是爸爸。

我想起有一次，爸爸带我们去集市，去买东西，这问问那问问，就是不买，最后买了一些便宜的东西，对我们说：“下次再买。”当时我觉得特别委屈，现在我终于懂了。

早晨我们醒来，爸爸妈妈已经去地里了，姐姐和我抱着湿湿的枕头去空地里晒，希望那些咸咸的泪水不让爸妈发现。

尽管现在生活好了，但我依旧不能忘记这件事。

曾几何时，我们只记得母爱如太阳般温暖耀眼，却忘了父爱如山，隐忍无声，又像地下的岩浆，内部灼热，更像极地一般，冰冷的厚冰下，有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有时春天到了，也能融化出一条小溪流进你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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